聖經六十六卷書的經文中，有許多不同的體裁。認識各種不同體裁的特點，會幫助我們查經的時候，能夠更容易、更正確，了解經文的意思。在各種體裁中，希伯來詩歌佔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地位。我在拙作〔談詩說詩篇〕(2014) 中有比較詳細的介紹。茲不贅。這不是說我覺得其他的文學體裁，如比喻、寓言、擬人法等等體裁不重要；而是沒有適當的機會和場合讓我和大家學習而已。所以我真的十分感恩，神賜我 Wynstan 弟兄，提供我這個〔讀經拉雜談〕平台，有機會可以和大家分享我對聖經中對〔比喻〕的學習。
中外文學寫作，經常都會用到〔比喻〕。但現代人經常接觸的大都是說明文、敘事文，習慣了按字面的意思來理解文意，對於一些〔意在言外〕（between the lines) 的文學手法，漸漸淡忘了。所以讀經的時候，往往望文生義，因而產生很多誤會和困惑了。
記得許多年前，有一個信主不太久的姊妹問我，神是否好像我們一樣，有眼有耳、有鼻有口的？因為她讀過這些經文：
- 神觀看世界，見是敗壞了，凡有血氣的人，在地上都敗壞了行為（創6:12);
- 神聽見童子的聲音。神的使者從天上呼叫夏甲說：夏甲，不要害怕，神已經聽見童子的聲音了（創21:17);
- 耶和華聞那馨香之氣，就心裏說：我不再因人的緣故咒詛地，也不再按著我纔行的，滅各種的活物了。（創8:21);
- 神說，要有光，就有了光。（創1:3）。
聖經告訴我們，神是個靈，不像被造物的人有血肉之軀的。人難以明白神。所以神通過一些人可以明白的方式，就是人實際生活的體驗，來表達，讓人可以認識他。我覺得神賜人有倫常的關係，是有深意的。請看約一4:21〔人若說我愛神，卻恨他的弟兄，就是說謊話的。不愛他所看見的弟兄，就不能愛沒有看見的神。〕上面說的是文學寫作的〔擬人法〕，實質上我覺得是一種比喻。現在先讓我們看看〔比喻〕是甚麼。
〔比喻〕是文學上一種修辭的手法，把兩樣不同的事物〔本體與喻體〕，連在一起，引發讀者通過它們的共通點，將深奧的顯淺化，抽象的具體化，目的是讓讀者產生聯想，幫助他們更好地明白其中要表達的意思。比喻分〔明喻 Simile〕與〔暗喻／隱喻 Metaphor〕。在聖經裡都廣泛地使用。
在〔明喻〕裡，兩種事物的連接詞是：〔像、好像、真像、如、如同、彷彿、似、好比〕等等。〔明喻〕通常都比較直接，容易明白。一般來說，在查經中引起的問題不大。以下我舉一些經文的例子，供大家參考：
- 我要增加你的後裔，像天上的星星那樣多,（創26:4上).〔本體：後裔；喻體：星星；共通點：數目〕
- 所以你們要靈巧像蛇，馴良像鴿子。（太10:16下)。〔本體：你們；喻體：蛇、鴿子；共通點：特性〕
- 你當心裏思想，耶和華管教你，好像人管教兒子一樣。（申8:5)。〔本體：耶和華；喻體：人；共通點：管教〕
- 我的心在我裏面真像斷過奶的孩子。（詩131:2下)。〔本體：心；喻體：斷了奶的孩子；共通點：安詳、信靠〕
- 我向你舉手，我的心渴想你，如乾旱之地盼雨一樣。（詩143:6)。〔本體：心；喻體：乾旱之地；共通點：渴想、盼望〕
- 婦女美貌而無見識，如同金環帶在豬鼻上。（箴11:22)。〔本體：無見識美婦；喻體：豬鼻上金環；共通點：華而不實、金玉其外〕
- 他從水裏一上來，就看見天裂開了，聖靈彷彿鴿子，降在他身上。（可1:10)。〔本體：聖靈；喻體：鴿子；共通點：降下的情況〕
- 得智慧勝似得金子，選聰明強如選銀子。（箴16:16)。〔本體：智慧、聰明；喻體：金子、銀子；共通點：價值〕
- 所以凡聽見我這話就去行的，好比一個聰明人，把房子蓋在磐石上。（太7:24)。〔本體：遵從主話的人；喻體：建屋在磐石的人；共通點：聰明〕
在〔隱喻〕裡，兩種事物〔本體與喻體〕的連接詞是：〔是、就是、真是、乃是、成、〕等等。〔隱喻〕通常都沒有〔明喻〕那麼直接、那麼容易明白。一般來說，本體與喻體之間的共通點，不似〔明喻〕那麼明顯，而是比較暗晦，許多時候，讀者需要運用他的想像力，才能體會它的意思。所以在查經中引起的問題比較大，因而容易產生誤解和困惑。以下我舉一些經文的例子，供大家參考：
- 詩 18:2 耶和華是我的巖石、我的山寨、我的救主、我的 神、我的磐石、我所投靠的‧他是我的盾牌、是拯救我的角、是我的高臺。〔本體：耶和華；喻體：岩石、山寨、救主、神、盾牌、角、高台；共通點：保障、倚靠〕
- 詩 119:105 你的話是我腳前的燈、是我路上的光。〔本體：你的話；喻體：腳前燈、路上光；共通點：照明、引導〕
- 箴 6:23 因為誡命是燈，法則是光、訓誨的責備是生命的道‧〔本體：誡命、法則、責備；喻體：燈、光、生命之道；共通點：照明、引導〕
- 箴 17:22 喜樂的心、乃是良藥，憂傷的靈、使骨枯乾。〔本體：喜樂的心、憂傷的靈；喻體：良藥、骨枯；共通點：果效的對比〕
- 歌 2:1 我是沙崙的玫瑰花、是谷中的百合花。〔本體：我；喻體：玫瑰花、百合花；共通點：常見、平凡〕
- 耶 51:17 各人都成了畜類、毫無知識‧各銀匠都因他的偶像羞愧‧他所鑄的偶像、本是虛假的、其中並無氣息‧〔本體：各人；喻體：畜類；共通點：低賤、不堪〕
- 太 5:13 你們是世上的鹽．鹽若失了味、怎能叫他再鹹呢．以後無用、不過丟在外面、被人踐踏了。〔本體：你們；喻體：鹽；共通點：功能〕
- 太 5:14 你們是世上的光．城造在山上、是不能隱藏的。〔本體：你們；喻體：光；共通點：功能〕
- 可 3:35 凡遵行 神旨意的人、就是我的弟兄姐妹和母親了。〔本體：人；喻體：弟兄姊妹；共通點：關係〕
- 路 22:19 又拿起餅來祝謝了、就擘開遞給他們、說、這是我的身體、為你們捨的．你們也應當如此行、為的是記念我。〔本體：餅；喻體：我的身體；共通點：生命的要素〕
- 路 22:20 飯後也照樣拿起杯來、說、這杯是用我血所立的新約、是為你們流出來的。〔本體：杯；喻體：我的血；共通點：生命的要素〕
- 約 6:48 我就是生命的糧。〔本體：我；喻體：生命的糧；共通點：生命的要素〕
- 約 6:55-56我的肉真是可喫的、我的血真是可喝的。喫我肉喝我血的人、常在我裏面、我也常在他裏面。〔本體：肉、血；喻體：可喫的、可喝的；共通點：生命的要素、連結〕
- 約 15:5 我是葡萄樹、你們是枝子．常在我裏面的、我也常在他裏面、這人就多結果子．因為離了我、你們就不能作甚麼。〔本體：我、你們；喻體：葡萄樹、枝子；共通點：生命＿關係〕
- 雅 3:6 舌頭就是火、在我們百體中、舌頭是個罪惡的世界、能污穢全身、也能把生命的輪子點起來．並且是從地獄裏點著的。〔本體：舌頭；喻體：火、罪惡的世界；共通點：敗壞、毀滅〕。
從上面的例子來看，聖經有關比喻的經文，即使是隱喻，一般都不太難明白的。但當我們遇到一些有悖常理的隱喻，好像耶穌說；〔我的肉真是可喫的、我的血真是可喝的〕，會引起我們極大的震撼，一時之間很難接受。其實猶太人當年聽見耶穌在會堂這樣的教訓，也不是人人都聽得明、又願意接受的。請看下列的經文：
約 6:53 – 60 耶穌說、我實實在在的告訴你們，你們若不吃人子的肉、不喝人子的血、就沒有生命在你們裏面。吃我肉喝我血的人，常在我裏面，我也常在他裏面。永活的父怎樣差我來、我又因父活著、照樣、吃我肉的人，也要因我活著。這就是從天上降下來的糧。喫這糧的人，就永遠活著、不像你們的祖宗喫過嗎哪，還是死了。這些話是耶穌在迦百農會堂裡教訓人說的。他的門徒中有好些人聽見了、就說、這話甚難、誰能聽呢？
很可惜的是，約 6:66 記載了〔從此他門徒中多有退去的，不再和他同行。〕所以，我們讀聖經，要虛心、要謙卑；未能即時明白的，就把經文藏在心裏，慢慢學習。千萬不要自以為是，妄說經文錯了。我讀經幾十年，我對好些經文都有過誤解；但經驗告訴我，結果都證明錯的是我，不是聖經。
其實，在中國文學裡，我覺得，比喻的應用比世上所有其他文學更廣泛、更高深、更精彩。這是因為我們的文字是方塊字，有音韻、有平仄，寫成駢體文，其效果是超凡的。即使是明喻，我們熟識的〔光陰似箭、日月如梭〕；〔福如東海、壽比南山〕都是很形象化的、很優美的；在隱喻中，有時甚至連本體和喻體的連接詞也不要，例如：〔口蜜腹劍〕、〔一寸光陰一寸金、寸金難買寸光陰〕；更有用駢體文作出的對比的，更是精彩絕倫；例如〔天地者萬物之逆旅、光陰者百代之過客〕，至於〔在天願作比翼鳥；在地願為連理枝〕，則更是令人盪氣迴腸。
至於耶穌說的喫肉喝血的比喻，我們中國文學中有沒有類似的呢？大家如果讀過岳飛的〔滿江紅〕，都會記得：〔壯志飢餐胡虜肉，笑談渴欽匈奴血〕我們都知道是表達激昂、憤慨的情懷，又如出自〔左傳〕的〔食其肉、寢其皮〕我們都知道是表達刻骨銘心的仇恨；並非實質的說食其肉、喝其血、寢其皮的。這是文學中一種渲染的、誇張的修辭方法，目的是營造震撼激情的效果，所以我覺得如果我們能重溫一下我國的詩詞、諺語，可能會幫助我們更好地理解這些經文吧。
最後，我想順便提一提的是，不理會體裁的不同，就望文生義，按照字面去解釋經文，可以很危險的。看看太5:29 – 30 〔若是你的右眼叫你跌倒，就剜出來丟掉。寧可失去百體中的一體，不叫全身丟在地獄裡。若是右手叫你跌倒，就砍下來丟掉。寧可失去百體中的一體，不叫全身下入地獄。〕聽說在教會歷史中，曾經有把這段經文按字面去解釋，還將它絕對化去執行的，你說可怕不可怕！
February 2018 田延昆